烟染做菜很少超过两个小时,这一顿饭却足足忙活了三个半小时。
她对自己的床技多没信心,就对自己的厨艺多有信心……她的厨艺从王城学费最贵的驯鱼塘学来,那里的师傅都是王城上城高级餐厅的一把手来兼职的,部分人类厨师都没处去学他们技艺。而她又是同期鱼人里成绩最好的一个,所以这顿饭可是有些炫技的意思在里面。
这可是她第一次给主人做正餐,又赶上外面来客人,不露一手的话,委实有些浪费。
男人的食欲和性丶欲,但凡有一样被女人满足,这男人基本上就跑不掉了……就算满足他的不是女人而是条雌鱼,也不会有太大影响。
烟染算着时间,城堡大厅的大钟敲起十二点的一瞬间,就推开餐厅大门游了进去。
城堡小,城堡里这正式餐厅可不小,大概是当年这里容纳的人不在少数。餐厅也铺了地毯和挂毯,四面墙上的一些挂画里或风景或静物,大概都是华介以前的手笔;桌子是真正的高级货,浑然一体的雕花长餐桌根本没有组装的痕迹,不知道是多大的树直接刻出来的。
桌上格子图案的桌布垂著丝穗,也漂亮得如画一般,根本有人意识到这餐厅古旧的石壁石地;烟染把手里的铁罩托盘分别放在上座的华介和身边客座的内莉面前。
圆形的大盘子在脱手瞬间刚好滑到桌布的圆花纹里,拿捏的分文不差,而且一点声音都没出。
这也算个不经意的炫技,毕竟不是每个女仆都有这一手的。烟染觉得内莉身后侍立的贴身侍女一定看见了。
“主人和郡主小姐久等了。”鱼人姑娘抱着空托盘退到华介身后,温驯的说,微微屈尾算是行了礼。“客人远道而来,准备了一点龙骨城的风味。郡主小姐若是喜欢,妾身不胜荣幸。”
掀开铁罩子的内莉大小姐果然亮了一下眼睛。
这个季节盘里的菜色竟然还是极鲜美的海味,剑鱼脊肉烤得外焦里嫩,佐菜是手打成泥的香土豆和贝类,淋了汤汁的鲜鲍还有一丝海水气,滑嫩得不可思议。
龙骨城占着全阿施隆德最后一点还算能用的海,向来以天然海产出名,没有比这菜色更像龙骨城风味的了。内莉动作优雅的叉起一小块鱼排尝了尝,这次的笑没有那种令人发腻的香甜气,却比刚刚真实得多。“要不是华介哥哥刚刚跟我介绍了你,我几乎要以为你就是龙骨城养大的鱼了。”
烟染低头说。“妾身技艺不精,感激郡主小姐夸赞。”
“我记得华介哥哥说你在王城定价本来是十万来着?”内莉淡然一笑。“华介哥哥,我出二十万,你把你的鱼卖给我好不好?”
鱼人姑娘僵了一下。
华介的餐桌礼仪无可挑剔,毕竟礼仪里没要求进餐时不能板着脸。“郡主博闻强记是出了名的,也该知道部分时候花钱买不到货,却能买到不喜欢。”
“那当然了,没人喜欢商人谈买卖的样子的。”内莉拿起晶莹酒杯抿了一口,抵在桌沿上的手腕摇了摇杯子。“……更何况这次的买卖是我临走前父亲亲自交代我来谈的,我就更加的不喜欢了,但事情总得去做,华介哥哥你说是不是?”
“哦。”华介说。“郡主有什么可卖的?”
“卖我自己。”
内莉招了招手,身后她自己的侍女就从随身的腰包里掏出一卷文件来。那卷成卷的文件在桌子上用手一推就铺平了,不知道是什么值钱纸质做成的。
上面的东西,大概也比这叠纸值钱很多。
“卖我自己……还有龙骨城内,最肥的一条长滩的永久领土权。”内莉笑着接话。“华介哥哥应该也知道,三年前,龙骨城的海边飘上来一条大鱼;不仅大的吓人,甚至还长着半张人脸,带着王冠,当时可不知道是多稀奇的事儿了。”
“大半个东国的人都知道。”华介淡淡道。
“但大半个东国的人却不知道后面的事情:虽然那条鱼的尸体在腐烂前就被王城出军队拉走了,但从那之后,那条本来收益惨淡的长滩渔量却居高不下,还经常莫名其妙拉上来一些根本没见过的深海东西……可不止是鱼。”内莉笑着接。“但不管是什么东西,只要商人肯费点心思,总是能变成收益;三年后的今天,那条长滩恐怕已经占了整个龙骨城经济的十分之二了……父亲说,只要我嫁给华介哥哥,这些完完全全都是你的。”
这最后一句话确实厉害,“只要我嫁你”和“只要你娶我”听在旁人耳中可能是截然不同的感受。这千金大小姐偏偏挑了个中听的说法,真花瓶可是不懂这些话术的。
内莉说完就舒服的靠在椅背上,摇着酒杯看着华介,等待对方答复的样子。
靠海吃海靠海壮海的龙骨城一直是东国的几大经济枢纽之一,所以这十分之二说起来轻描淡写,但背后代表的东西已经丰厚的有些吓人了,这东西明码标价的写在纸上,可比几十几百箱金银珠宝的嫁妆夺目得多:女人好珠宝,领主图领地,对症下药的事情几乎不会失败……可对方的答复又足足花了切下又一小块牛排的时间。
华介缓慢的咀嚼着,直到完全咽下去了,才慢慢的说。“今年六月,中心研究院的报告交到了宫廷,阿施隆德的海洋面积又缩小了。”
内莉的脸色变了下,好像已经知道华介接下来的话了,但还是微笑着听下去。
“不论海洋面积衰退的原因是环境使用过度还是[天启灾厄],对于海滨巨城的龙骨城来说,都等于经济的慢性死亡。”华介说,也抿了一口酒,毫无波动的讲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。“五年内或许还好;但依这个衰退速度,十年后,令尊钱王的地位可能就保不住了,到那时候,在宫廷讲话的腰杆子都直不起来。”
内莉端着酒杯的手已经不那么自然了。
“所以最好的出路,就是跟军界联姻;但在内的王城禁卫高层早就被那群权贵拉帮结党的吃透了多少年,商人想插足难如登天……”华介停了一下。“在外的就只剩东国的神王讨伐部队[破晓]和[迷雾],换句话说,只有我和苏沐尔将军是最好拉关系的了。”
华介看了一眼内莉,接着说。“虽然现在东国女女结姻也是常事了,但郡主小姐从小在龙骨城受的传统男女教育,若是去和苏沐尔将军说亲,总是会有些尴尬的吧。”
内莉的眼神飘到桌上的那几张纸上,又移开,自顾自笑了笑,也并不慌张或者失态。“临出门前父亲交待下来的事情,倒叫华介哥哥依样复述了一遍,我现在可是记得更清楚了。”
“不完全是。”华介说。“令尊交待的东西,我应该也没猜全。”
“嗯。”内莉抿了一口酒,微笑说。“但其他的东西,就只能和华介哥哥两个人说了。”
内莉只是余光往后看了一眼,她的贴身女仆就朝着两人深深一行礼,在烟染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之前,那女仆踩着高跟凉鞋脚步又轻又快的走了出去;华介也没有回头,还是在缓慢切牛排的样子,却微微抬起一只手来,向身后的烟染招了招。
烟染恍然大悟这是要谈私密的事情,就连心**人都要避嫌,也是同样行礼退下;她慢慢向后游出餐厅,把大门推上的时候,感觉华介像是要回头看一眼她的样子。
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门缝已经合上了,又不好失礼地再推开……烟染正在门口出神的时候,肩膀被人拍了一下。
她吓了一跳:鱼人吓一跳的动作是鱼鳍瞬间暴起直立一下,所以感觉女仆裙子都差点被后腰的大鱼鳍撑破了。回过头才发现是抚子,也是有点惊吓的看着她。“……鱼妹妹你们吓一跳都是这样的吗?”
“嗯……嗯。”烟染拍了拍裙子的褶皱,确认鱼鳍收回去了才说。“那个,我们因为结构关系所以不太方便转头,所以下次抚子姐姐……”
“好啦好啦,我知道了。”抚子又亲了烟染的脸蛋一下,拉起她的手来。“我去邻镇买东西,你要不要跟我去逛逛?”
“这,这不太合适吧?”烟染迟疑一下。“还没有征得主人同意,里面还在谈事情……”
“这有什么的?”抚子翻白眼,晃了晃她的胳膊。“出门在外我拴着你就行,要什么同意不同意的……附近的地方你迟早都得去,你陪我买些东西,我给你讲讲故事,日落前保准回来,多好的一个下午啊?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哎呀别可是了,我都把你的鱼链从房间里拿来了,你管他们干嘛呢?”抚子不知从哪掏出一条绳套,不由分说的套在了烟染脖子上。“你先自己调一下尺寸,我去把马车开到正门接你……”
抚子讲完,没容烟染再说什么,抬手带稳了自己的骑手帽,一溜烟的跑了。
鱼链还松垮垮的挂在烟染脖子上。她叹了口气,自己抬手把绳套收紧;这绳套买来就没用过,滑锁那里都不太流畅了,用力了好几下才掰开。
她看了自己手里的绳套末端一会——那本来该是别人牵着她的时候手拉着的地方,结果现在就这么在自己手里了。
蓦然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,一抬头,就看见那个刚刚和她一起退出来的内莉的贴身女仆,刚刚一直在用种难以解释的眼神,看着烟染自己给自己系上脖链的动作。
鱼人姑娘礼仪性的尴尬笑笑,最终还是自己移开眼睛,低下头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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